Blinda Beads

勇敢 (完)

2022-03-23


我伫立在原地,因意识到你的永恒瑟瑟发抖。

我想到过千百年,你依旧不死;过亿万年,你仍然不灭。你如一颗顽石,历经风吹雨打,依旧闪烁黑色的光辉。

恐怖的永远的你。我畏惧这样的你,而你对胆怯的我露出微笑。

你的微笑有三分讥讽、两分疲倦和五分的冷淡,只差一步就成为魔鬼的敌意。我通过精密的内心的天秤测量出其分量,拿研钵磨出成分是:陈腐的诺言、失修的谎话与歪曲的咒骂。

你问我:“您在害怕些什么?”

你瞧瞧你,满嘴您呀您的。事实上不把我放在眼里。

我眼里蓄满害怕与不甘的泪水,强忍住颤抖说:“你像一块顽石,不能被改变。我为你这冷漠的本性感到恐惧。”

你不同意,所以你继续笑。这回你的笑容带有怒意与苍凉。你笑着对我说:“瞧您说的,我已经满身疮痍。世人已经对我做出足够的割剖。”

然后你面对我,褪去那层单薄衣衫。它无法避寒,也无法遮蔽山头酷日。它唯一的作用,自始至终只有遮蔽你的身体——或者疤痕。

那是你要给我看的。将你伤痕累累的身体展现在我面前。

广袤的一片灼痕在你腹部,像一朵想要挣脱黄昏短暂宿命的火烧云。胸膛那应是刀伤,十数道亦或数十道,成为你心口延绵的细雨。

你的手上为什么有勒痕?那道青紫中泛起几丝白皮,是你破损的皮肤,又像是夜幕中亮起的闪电。背上那一个个子弹留下的孔洞,都好比沉寂的火山口。

你沉静地,微笑地给我看。你不像在炫耀或乞怜,却也失去了控诉的愤怒。微笑中的成分再次巧妙变化,化作安然。

你大概只是希望我知道,希望这样令我我褪去恐惧——尽管它可能反而使我更加恐惧。因为如今,只剩下我与你了。你好像十分希冀我能理解。

“这些是什么?”我问。

我无法恐惧了,我吓到无法恐惧。

我从未见过伤疤堆砌的年轮,互相叠加,一层又一层。我看向你平静的脸,看到一张被削割了所有苦痛的面孔。

你说:“是我受过的伤。”

我说:“我知道。但你是不朽的,你不该受伤。不该有谁能伤害你。”

你摇摇头。

你说:“谁都能在我身上留下疤痕。假如我是顽石,那您可以用横亘的水滴贯穿我跳动的心脏。”

我静默不语。

你的微笑怎么看上去又变了呢?变得平和,可是更加戏谑。

“您是不是更加害怕了?”你问,“我后来想想,这样给您看,大概不是更好的选择。这些伤很丑陋。”

“是丑陋。”我回应,“我应该感到害怕。”

你说:“是吗?哎呀,其实我多少还是抱着作弄您的心态。我见您这样年轻、无知,就生出来一点小小的恶意。”

“你的心还在跳动吗?”我问。

你看上去有几分迷惑。你说:“是的,它还在跳动。”

我忽然平静了。你的笑容与坦然安抚了我。

“我害怕这些伤疤,但我不怕你。”我说,“我不怕了。”

你没有说话。你以为我要怜悯你,所以哂笑了一下。奇怪的是,在你哂笑的时候,我发现你的脸颊上也有细细的伤痕,银白色的疤如白日里濒死的月牙。

可怕或可怜,你的存在于这两者间月牙似的缥缈不定。你不满这个吧。但我想,你是不应获得怜悯的。

我说:“我尊敬你。”

你原本望着地面的眼睛转向我。

我说:“你说你会受伤,可我看见的是已经痊愈的疤。”

我曾以为你是未知的不朽,可你站在这儿,因比我活过更久的岁月,满身疤痕。你说你有一颗跳动的心,至今仍可被水滴贯穿,可你不惧怕。

你不惶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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