隐藏（完）
2022-06-27
不让你触碰我脸上的疤痕。
并非因为疼痛，但讨厌那粗糙的触感。听见疤痕在你手下发出沙沙摩挲的响声，甚至有几分委屈得想要流泪。
它已不痛了，可是在脸上这样触目惊心。即使知道谁都看得到，但还是不希望被你触碰。
我固执一如母亲当年的预言。
你注视我的眼睛，目光中透露出讶异。上唇因为惊讶微微掀起，凝结着一簇来不及盛开的疑问。于是你缩回了那双冰凉的手。
它们在夏天也十分寒冷。
冬天的时候，你总是带着厌烦的表情来回搓弄手指，搓得指尖泛红，指根却惨无血色，像染了色的腌姜。
你不想解释自己的困惑，大概是让你受到伤害了。
你只是气呼呼地，带有一丝哀愁地拉高围巾，将脸深埋在里头。
我想象你呼出的气喷在围巾上，热气渐渐凝结成纤维上细小晶莹的果实。
你如此挫折赌气，令我心中涌现出不安。可是那道疤痕太大，太显眼，也太粗糙。更何况多年来我从不让人触碰它，就连洗脸的时候都只敢拿沾湿的毛巾轻轻擦拭，现在已敏感得一切触碰都近乎疼痛。
“可其实那不是痛。”你说。
我说：“但它几乎就像痛。”
你不再坚持，垂下脑袋，用鞋尖摩挲地上的碎石，从你的脚底传出嘎啦嘎啦的声音。我为石子不忍，幸好你很快停下脚，重新扬起头。
你眼侧的一撮卷发被风吹起，挡住你的眼睛。瞳孔中永驻闪耀，像碾碎的玻璃洒在里面。
我猜你几乎不能明白，你的透明光彩刺伤我，好似一次又一次剖开我的疤，让它变成一道新鲜、淌血的裂口。
你问我：“能问问是怎么受伤的吗？”
我张了下嘴。你飞快撇开眼，然后很快又反悔了，连忙说道：“不问了，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问。”
有好一阵子，我俩只是沉默地走在这条道上，途径过一棵又一棵光秃秃的树。夏天时这里会是条凉爽的林荫道，如今这样赤裸裸。
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前方的路面，几乎像一把刀的锋芒。
剖开我的伤痕后，我是否变得澄澈？我心中如此想到，甚至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。
可此时我害怕极了，怕你触碰我的疤痕，怕你忽然转过头再次追问它从何而来。
因此我只是悄然畏缩在你身边，感觉到彼此的身体隔着厚重的衣料相撞。
你目不斜视，望向前方，假装没有看见我与我的疤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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